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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玖】



  夜是恐怖的,當沒了旻雨給我溫暖;夜是淒冷的,當懷裡失去了原來緊抱著的體溫。沒有旻雨的夜晚,我睡不著。

  原來,擁抱旻雨的體溫早成了我的習慣。

  坐在沙發上,我一口氣點了三根菸。看著小火苗在菸上翩翩起舞,我吸口氣,就跳的更激烈。越用力吸氣,火越旺。

  開車到路口的便利超商買了兩打啤酒。想用酒來麻痺身體不能習慣失去習慣的壞習慣,以為,也許會睡得著。可惜,這夜,我又醉不了了。不能習慣失去習慣的我,睜著眼,睡不著。原來,夜也有這麼長的時候。又想起那該死的時間相對論,難道就不能在我想要它長的時候長,要它短就短嗎?可惡。算了,反正就算到了早上,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。我哪也不想去,什麼也不想做。什麼都不想。如果也可以不要想就好了,可是思緒卻一直往我腦裡湧進。滿了,溢出,持續湧進。

  我想去找旻雨。

 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,去了只會讓情況更糟罷了。

  也許喝不醉也是我習慣了的壞習慣之一吧。醉不了的感覺,好悶。躺在沙發上,眼睛瞪著電視。旻雨租來的影集我已經都看過了,不曉得她看完了沒有。實在太無聊了,我拉了條棉被,倒在床上。也許,躺著躺著也會睡著。關了燈,我縮在棉被裡,體溫卻喊著冰冷。我失了眠,又失溫。

  「如果旻雨是妳的名字,春陽是我的姓氏。」我對著懷裡的旻雨說。那是她生日的那天,她與我在被窩裡纏綿後的對話。

  「妳出生那天是不是下著雨的秋天?」我說。旻雨,她的名字。旻指秋天,所以我說她是秋天的雨。「柔和的雨。」

  「又不是中文系畢業的,還賣弄中文呵?」旻雨捏了捏我的鼻子。

  「我本來是要讀中文系或是哲學系的。不過我媽媽說那是怪人讀的科系,不准我讀。本來藝術也不能讀的,她說那賺不到錢。」現在想起來,我好像在媽媽眼裡一直就是這樣奇怪的人吧。

  「喂,那這樣的話,妳打算要怎麼解釋妳的名字和我的姓呢?」

  「以萬物為楷模,以明鏡清自我。感謝為處世之心,言謝為處世要語。如果楷鏡是我的名字,謝姓會是我追隨的姓氏。」我說。旻雨看著我,似乎有點被我嚇到。

  「陽楷鏡……妳也太會掰了吧?」她瞪著圓圓大眼,好像驚訝。跟著,她大笑。

  唉……我好想旻雨啊。

  陽光一束接一束射進房裡。整晚折騰,我沒闔眼。漫長的寒夜過去了,接踵而來的是依舊沒有旻雨的白天。

  唉,雖然有陽光在窗外猖狂著,卻也不比夜裡溫暖多少。

  我,該怎麼辦呢?

  在腦海將一些片段記憶連結,可是,卻怎麼也湊不起喝醉以後的事情。

  Do~Do~Sol~Sol~La~La~Sol~

  「旻雨!」我以為是旻雨,一接起電話就大喊。

  「楷鏡,是我,水玲。」

  「水玲?」

  「旻雨出事了!」什麼?聲音已經不像她的,不單單顫抖,還哽咽著,像是懼怕什麼。難道,她說的是真的嗎?旻雨出事了?她不是在家裡嗎?

  「怎麼可能?發生什麼事了?她在哪?」我不知道,我什麼都不知道,這一切都太混亂了,我也變得混亂了。拜託,千萬別再發生什麼。

  「楷鏡,在『Dead End』後面那條街的希爾頓飯店。」嘟—嘟—電話斷了。

  天啊,怎麼會這樣。



  好不容易我到了飯店,卻想起忘了問水玲是哪間房。我只得硬著頭皮到櫃檯去問看看。只是,不知道怎麼問才好。

  「小姐,嗯……請問有沒有一個謝旻雨小姐在這邊?」

  「請問妳是……?」鈴—鈴—鈴—電話。「抱歉,請稍等。」她接起電話,害我緊張個半死。還不快點!

  「請問是陽楷鏡嗎?」只過了一下,她突然抬起頭來問。

  「是、是的。」櫃檯小姐怎麼會知道?

  「有客人打來說要請妳到九百二十三號房去,在九樓,走出電梯以後右轉走到底就會看到了。對了,妳剛剛說要問什麼呢?」可能是水玲打來說的。

  「哦,沒事了,謝謝妳哦。」

  我照櫃檯小姐說的上了樓右轉走到底,九百二十三是走廊最後一間。

  正當我敲了門,而裡面的人也將門開了一半的時候,冷不防的,後腦袋突然變得很重,像那天喝醉的時候一樣,眼前失去光線。



  醒來的時候,我頭痛欲裂。是宿醉嗎?

  「旻雨,我頭好痛哦……」我習慣性地,翻過身。那張出現在我面前的臉卻不是旻雨的,是水玲。

  對哦,我到飯店來……然後,突然頭好重就失去知覺了。我不知不覺要去摸我後腦,卻聽見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。

  「陽楷鏡,妳背叛了旻雨,這下妳怎麼賴也賴不掉了。」是那個胡碩道。

  「楷鏡……妳……」旻雨居然也在。

  「楷鏡,現在妳不但辜負了旻雨,也、也辜負了我啊,妳知道嗎?」煜琪的聲音總是很輕柔的,連要罵我也是。我仍舊搞不清楚怎麼回事,只知道,好像他們對我有了什麼誤會。

  「水玲?」水玲醒了,可是她看起來怪怪的。怎麼大家都怪怪的?!

  「楷鏡?旻雨?糟了!」水玲將被子拉緊,包住自己的身體。

  「媽呀!」因為水玲拉走了被子,我才發現自己也是刺裸的,也才恍然大悟,旻雨的臉色這麼難看的原因。

  「旻雨,妳誤會了啦!」我不顧在場有這麼多人,裸著身下床,抓了丟在旁邊的褲子衣服趕緊穿上。

  「沒、沒什麼好說的了。我以為……罷了。」旻雨開始向房門移動。

  「旻雨!我接到水玲的電話說妳出事了,旻雨!妳一定要聽我解釋,旻雨!」她板起臉,已經離門不遠。

  「旻雨!我們真的沒什麼,妳要相信我們。我們沒什麼的,這一切都是胡碩道的陰謀啊,妳絕對不可以相信他!楷鏡,妳說我打電話給妳?」水玲轉過身看了我一眼,我點了頭,一瞬間她好像眼神落寞了不少,隨即又轉向旻雨,繼續哀求。

  「難道我要相信妳們嗎?妳們就這樣刺裸裸躺在一起,我還能說什麼?要自己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去相信妳們嗎?」她哭了,雖然我沒有看見她的臉,但是我知道她哭了。

  「旻雨,妳沒有看到我留給妳的傳真嗎?旻雨,難道妳對楷鏡的信任就只這麼點嗎?」水玲為我辯白,可惜……她忘了自己就是那個裸著身跟我睡在一起的女人。她有那個說服力嗎?

  「等、等一下,煜琪,妳剛剛說楷鏡辜負妳?那是什麼意思?」旻雨像突然想起了什麼,轉身問煜琪。

  「這……她……我……」煜琪卻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她跟我妹上過床了。」

  「什麼?」拜託?騙人的吧?我哪有!

  「楷鏡!妳、妳……」旻雨突然變得好遙遠,她的肉體跟靈魂一起變得透明,就像她的淚水一樣。晶亮、透明。

  窗外烏雲密佈,但陽光仍舊穿過厚厚雲層,掠過低沉的氣體,穿透進房內,靜靜灑在地上、窗台、床上、傢俱還有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。可惜,溫暖的陽光似乎溶不了房內的冰霜。

  「我……我沒有,我沒有啊!」過了一會兒,我才清醒過來說。

  「陽楷鏡,妳那晚離開『Dead End』去了哪?嗯?不記得了嗎?我可以告訴妳,妳就是去了煜琪的家,睡在她那張床上。」碩道說的沒錯,那個早上我醒來的時候,的確是躺在煜琪的床上。對啊,我還是被她給吻醒的……難道我醉了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麼?天哪!

  「我、我、我……」我,我到底?旻雨看著我,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對我的失望。

  「再見……」她低下頭,嘆了口氣,「不見。」對我揮揮手,離開了。

  「旻雨!旻雨!旻……」我本是想追上去,可想想,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替自己辯白,又該怎麼對旻雨解釋?

  「快追啊!」水玲說。可是我只搖搖頭。

  「楷鏡、楷鏡!我會試著跟她解釋的……妳沒有對我怎樣的,要相信妳自己。」水玲在棉被裡穿上了衣褲,踏出房門要去找旻雨。就算我沒對妳怎麼樣,那煜琪呢?

  「楷鏡,別怕,只有我是真的愛妳的。」煜琪挽著我的手,溫柔的在我耳邊說。

  我感到困惑,她的語氣蠱惑。她拉著我向走廊走去,我卻好像,靈魂已經散了。她是溫柔美麗的巫婆,而我成了那失去靈魂的詛咒。

  「妳看,大家都不要妳了,可是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,只有我才是愛妳的,真真正正的……」

  她說了什麼?我不知道。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,一切都不重要了。我做了什麼?我對水玲做了什麼?又對煜琪做了什麼?我對旻雨……對旻雨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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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evilts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